浙江绍兴的清晨总裹着鉴湖的薄雾,青石板路上,肥娟小吃店的木幡在晨风中轻扬。蓝底金字的“清汤越鸡”招牌下,早已排起蜿蜒的队伍。后厨里,肥娟正将现杀的越鸡去毛开膛,丈夫老周则将火腿、冬笋与干香菇切片备用。“这鸡得选绍兴本地纯种越鸡,养足180天,肉才够嫩。”肥娟边说边用竹签在鸡背划开小口,“乾隆爷南巡时尝过这菜,连说‘此味只应天上有’。”话音未落,老周已将整鸡放入砂锅,清水漫过鸡身,文火慢煨——这锅汤,要熬足三个时辰。
春秋宫廷的千年传承
清汤越鸡的源头可追溯至春秋时期越国宫廷。相传越王勾践为犒赏三军,命御厨以本地山鸡炖汤,因肉质鲜嫩、汤清味醇,成为越地饮食的象征。至清朝乾隆年间,这道菜经绍兴名厨改良,加入火腿、冬笋提鲜,被列为贡品,赢得“越菜之王”的美誉。肥娟的配方则更显朴素:整鸡不去内脏,仅以竹签封口,与火腿、香菇同炖,让辅料之味渗入骨髓。“老辈人说,内脏的鲜是魂,丢了就没了层次。”她抚摸着砂锅边缘的焦痕说道。
越鸡与时光的博弈
制作清汤越鸡是场与时间的博弈。肥娟选用当日现杀的越鸡,去爪敲断小腿骨,在背部开小口掏出内脏,保留完整鸡形。“内脏要轻掏,不能破胆,否则汤会苦。”她边示范边解释。鸡身需用沸水氽烫去腥,再放入垫有竹箅的砂锅中,加清水2500毫升,旺火烧沸后撇去浮沫,转小火焖煮一小时。
此时,老周已将火腿片、笋片、香菇片在品锅中摆成花瓣状,“辅料要等鸡汤熬成后再放,否则鲜味会散。”他边说边将原汁倒入品锅,盖上蒸笼旺火蒸半小时——这一步,让鸡肉与辅料之味彻底交融。
食客心中的贡品记忆
“阿姨,老样子,加份清汤越鸡!”中午十二点,穿校服的男孩小杰挤到柜台前。他总说肥娟的鸡汤“像会跳舞的鲜味”——第一口是火腿的咸香,接着冬笋的清甜在舌尖化开,最后留在喉间的是香菇的醇厚。退休教师王伯则偏爱鸡肉,“这肉嫩得能掐出水,骨头一咬就碎,定是养足了日子的。”他常带着放大镜研究肥娟的刀工,“鸡皮完整不断裂,肉质松而不散,没有二十年功夫下不来。”去年清明,一位海外游子回国扫墓,临行前特意绕道来吃鸡,含着泪说:“这味道和我奶奶做的一模一样。”
创新与坚守的鲜味平衡
面对年轻食客“少油”的需求,肥娟尝试用鸡汤替代部分猪油,却遭到老顾客的抗议:“没了那层油花,鲜味就散了。”最终她找到折中方案:保留传统猪油作为基底,另备小碟柠檬汁供客人自调。女儿提议推出“迷你清汤越鸡”,将分量减半但鲜味不变,既满足尝鲜需求又避免浪费。这些创新让小店的客群从本地居民扩展到周边城市的游客,但肥娟始终坚守两条铁律:鸡必须现杀、汤必须现熬,“冷冻鸡没有‘灵魂’,隔夜汤会失了层次。”
鉴湖长明的鲜味永恒
暮色四合时,肥娟小吃店的灯笼亮起暖黄的光。最后一批清汤越鸡出锅,鸡身金黄透亮,火腿如琥珀,冬笋似翡翠,香菇如墨玉,宛如鉴湖畔的星子。穿西装的上班族、挎菜篮的阿婆、背着画板的艺考生,每个人接过青瓷碗时都会得到一句“小心烫,慢慢吃”。在这座快速变迁的小城里,肥娟的清汤越鸡像一首凝固的诗——用最朴素的食材,最繁琐的工序,守护着江南人关于鲜味的集体记忆。当乌篷船划过鉴湖时,人们知道,该去肥娟小吃店,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越鸡了。
烟火长明处的文化传承
如今,肥娟小吃店的清汤越鸡已成为绍兴的“鲜味信使”。每年立春后,老周会带着学徒去鉴湖畔的鸡场选鸡,教他们辨别“黄脚越鸡”与“青脚土鸡”的差异;肥娟则将炖汤的砂罐分给年轻厨师,让他们感受传统陶器的透气性。“以前觉得这道菜是生意,现在才明白,它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。”肥娟望着墙上乾隆御笔的拓片轻声说。而在鉴湖的波光里,新的越鸡正破壳而出,等待着与清汤的下一次相遇——这,便是江南最动人的鲜味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