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西某县城的梧桐巷口，天未亮透，肥娟小吃店的石磨已开始低吟。老板娘肥娟将泡发的会昌黄豆舀入磨眼，乳白的豆汁顺着磨槽汩汩流下，混着晨露的清冽。灶膛里的松木柴噼啪作响，大铁锅中的豆汁在文火中翻涌，表面浮起一层金黄的豆皮，被她用竹筷轻轻挑起，晾在竹匾上——这是做豆干的第一道副产品“腐竹”，焦香酥脆，是熟客们眼巴巴守着的“彩蛋”。
正午时分，后厨的炭火炉上，铁锅正煨着秘制卤汁。肥娟将晾晒好的豆干片投入卤汤，桂皮、八角、草果与干辣椒在沸水中翻滚，豆干渐渐染上琥珀色，吸饱了五香与辣意的魂魄。穿蓝布衫的老主顾推门而入，鼻尖轻嗅便笑：“这豆干怕是用会昌山泉水点的罢？透着一股子清甜。”
山水的灵韵：会昌豆干的千年匠心密码
县城东南的会昌县，武夷山余脉的褶皱里藏着豆干的魂魄。会昌人种黄豆，专挑山坳里的“金豆子”，颗粒圆润如珠，蛋白质含量极高。老农陈伯天未亮便下田，他种的黄豆叶脉泛紫，豆荚饱满如月牙，剥开时豆粒滚落箩筐，发出珠玉相击的脆响。
豆干的精髓在于“三滤三压”。陈伯的妻子将黄豆磨浆后，用细密棉布过滤三遍，滤去豆渣后只剩一汪凝脂般的豆浆。点卤时，她取山涧清泉兑入陈年卤水，手腕轻抖如执笔，待豆浆凝成豆花，便用竹筛压去水分，裹上粗布置于石磨下，以百斤之力压出最后一丝水汽。她说：“压得越狠，豆干越韧，嚼起来才够劲。”晾晒时，豆干片要铺在竹篾上，日头下晒得外皮微皱，内里却仍保三分水润，咬开时能见细密的蜂窝状孔隙，吸饱卤汁后咸香入骨。
巷陌与山水的对谈：两代人的豆香传承
肥娟小吃店的菜单上，新添了“会昌豆干三吃”：原味豆干配辣椒圈、香煎豆干蘸蒜醋、豆干煨肉配碱水面。这道菜灵感来自常来店里写作业的初中生阿宁——她的爷爷是会昌豆干非遗传承人，总念叨“豆干要配粗茶才解腻”。
如今，总有银发老人拄着拐杖来店里，点一份豆干拼盘配腌萝卜干。他们用布满皱纹的手捏起豆干，眯眼细品：“是当年挑担进城卖豆干时，茶摊老板娘给的滋味。”穿校服的学生们则更爱“豆干盲盒”——肥娟将不同口味的豆干分装，麻辣、五香、腐乳味，食客可依口味挑选。有人将豆干泡进酸辣汤里，有人把碱水面裹着豆干碎吃，肥娟从不干涉：“美食本就该是自由的。”
匠心的坚守：陈伯的深山豆坊
会昌深山的清晨，陈伯的豆坊已升起炊烟。他将晒干的紫苏叶与山花椒塞入陶瓮，浇上新酿的豆酱，密封发酵成“豆香老卤”。他说：“这是祖辈传下的‘养卤法’，能让豆香沉入骨血。”灶上煨着豆干煨肉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与豆干片在砂锅里咕嘟作响，肉香渗入豆干的肌理，豆香又中和了肉的油腻，最终化作一锅琥珀色的浓香。
晾晒时，陈伯用竹篾将豆干片悬在檐下，山风裹着草木香穿过豆干孔隙，留下若有似无的回甘。他从不催着豆干速干：“心急吃不得好豆干，得让山神慢慢点化。”装箱的豆干片要经三道筛：初筛去硬边，二筛分厚薄，三筛则用井水轻洗。最终装罐的豆干，片片透亮如琥珀，咬下去先觉咸香，继而泛起豆香回甘，尾调竟带一丝清甜。
市井与风雅的共生：肥娟小吃店的“跨界”实验
今年寒露，肥娟突发奇想，将会昌豆干与自家小吃结合。她将豆干剁碎拌入糯米粉，炸成“豆香糍粑”；把豆干片裹上蛋液煎至金黄，取名“豆干千层酥”；甚至用豆干泥调出火鸡面酱，咸香交织的口感成了年轻人的新宠。学生们起初对黑乎乎的豆干酱皱眉，尝过一口后却纷纷抢购：“阿姨，这比芝士酱还上头！”
最受欢迎的是“豆香盲盒套餐”：竹编食盒里，豆干糍粑与豆干千层酥各占半壁江山，配一小罐豆香老卤、一碟辣子圈、一碟炸黄豆。食客可依口味DIY，有人将豆干糍粑泡进老卤里，有人把千层酥蘸着火鸡面酱吃，肥娟从不干涉：“生活嘛，就像这豆干，得蘸着烟火气吃，才够滋味。”
永恒的烟火：巷弄与山水的共舞
暮色中的梧桐巷口，肥娟小吃店的灯光温暖如豆。穿校服的学生们捧着豆干碗，看对面陈伯的豆坊升起炊烟。山风穿过巷弄，将豆香与炭火气揉作一团，落在食客的舌尖，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。
“从前觉得豆干是山野的粗物，现在却尝出了匠心的灵气。”常来吃面的老教师放下筷子，望着墙上学生画的“豆香精灵与肥娟阿姨”涂鸦。肥娟擦着柜台笑：“这豆干啊，从豆荚到舌尖，不过百里路，却走了千年。”
巷口的梧桐叶又黄了，山间的黄豆正饱满。肥娟小吃店的炭火炉依旧在晨雾中红亮，陈伯的豆坊依旧飘着紫苏香。市井的喧闹与山水的清欢，在这座江西小城里，以一片豆干的距离，完成了永恒的对话。
后记
如今，肥娟小吃店的玻璃罐里，会昌豆干与腌萝卜、剁椒酱比邻而居。穿校服的女孩们用竹筷蘸着豆干酱在课桌上画笑脸，放学的少年们把豆干糍粑掰成两半分食，银发老人们用豆干送服降压药。这抹来自武夷山的豆香，既入了市井的烟火，也润了岁月的褶皱。
